朗读

天堂里的你，一切还好吗？

蔡凌霞

    在血液科工作十年，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，看到无数的花朵凋零。对于死亡，不能说很麻木，但也有些习以为常了。而她，叶绿，一个14岁的少女，却成了我心中挥不去的一个身影。清明节快到了，我不可能去她的墓前献上鲜花。就在这里写点什么吧，遥寄我的一片思念！
    她得的是急性白血病，已在当地打过几个化疗，来这里是准备做骨髓移植的。陪伴她的是她的父亲。后来几次住院，也都是爸爸陪来。听说她的妈妈得了乳腺癌，也正在化疗。面对她的父亲，除了同情，更多的是敬佩。真的太不容易了，面对这样的打击，还能如此淡定从容，方寸不乱。
    她的个性非常活泼，有着现在独生子女常有的任性和骄横。所以，一开始我并不怎么喜欢她，注意她。一天早上，刚走进病房，只听得病房传来碗筷的落地声和大声的哭叫声。原来叶在对父亲发脾气。一问原因，原来爸爸给她买的拌面里放了许多葱花，而她，是不吃葱的。就为了那么点小事！实在太不懂事了！
    有一天，看到一个身材高挑而时髦的中年妇女在和叶有说有笑的。想这位应该是她妈妈吧？一问，果然是！在走廊里，我和她妈妈谈起了那天的事。她爸爸这么辛苦，这个女儿太不懂事了！她妈妈沉寂不语，过了一会儿说：“蔡老师，有些事情你们不清楚。叶绿其实是很懂事的。”看我一脸惊愕的表情，她妈妈说起了背后的故事。
    一切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。他的爸爸也谈不上一个称职的父亲。她父亲向来自私而花心。在我三年前得了乳腺癌后，她父亲早就搬出去和别人同居了，只是还没办离婚手续。女儿得病后，他依然不闻不问。这时我的乳腺癌又复发了，已经有转移了。如果不是为了女儿，我根本不想再治疗了。幸好和她爸爸的单位领导协商之后，让他来照顾女儿，不扣工资。在这里，他是照顾着女儿，可每次一出院回家，他连家门都没跨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，直到下次住院。说到在这里的照顾，也不是尽心的。那天早上，他说去给女儿买早点，可不知又跑哪去晃悠了。女儿空着肚子干等，好久才带回来一碗拌面。她其实已忍了好久才爆发的。
    听到这里，我又震惊又羞愧。心里对叶充满了同情和佩服。小小的年纪内心已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，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误解！她的许多行为和情绪都变得很容易理解，容易解析了。
    当我用宽容、理解的心再与她相处时，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她，真是个很可爱而坚强的姑娘。不幸的是做完移植后没多久，她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。每天高热，不停腹泻。叶一直非常勇敢并积极配合治疗。有一次，因为高热不退，医生怀疑是右侧的颈内置管感染，拔了去做培养。因为不停腹泻，也不适合行股静脉置管，只能做左颈内静脉三腔置管。左测置管是有些难度的，有时需进行多次。她的脸一直被蒙在无菌巾下面，固定着同一个姿势，还要遭受一次次的进针。一般人肯定会受不了说些不要再插之类。她却鼓励医生再试一试。听到她的话，在一旁配合的我禁不住一阵心酸：她太想活下去了！她知道如果她走了，她的妈妈不久也会跟她而去的。后来总算在B超的引导下置管成功。
    一朵离枝的花蕾，终究会慢慢地枯萎。她离开的那一刻，我正好上夜班准备接班。我刚走进病房，只见一大帮人推着车从另一个电梯下去。我知道一定是她，犹豫着是否追上去。最终还是没去，一方面同事正等我接班，更主要的是我该如何面对她呢？一切都是那么苍白无力，那是真正的死别啊！
    如今，上帝身边又多了个可爱的天使。当她回望人间的时候，我仿佛还能听到隐约的哭声。那个青春靓丽的身影从此就留在了我的心底。在后来的工作中，每每遇到一些难相处的人和不可理喻的事，我就想：这会不会是第二个叶呢？或许他也有着难言的痛楚吧？我的心顿时就会变得宽容平和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