朗读

纳 凉
文/周雪松
这么老派的词说出来似乎有点蠢,我却真的做了如此的蠢事,这夜空里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,一个人搬了一把椅子,拿了一条毯子,一把扇子,独自坐在阳台上吹风。我住在工厂里的公寓,最底一层,所以抬眼望去,还有几个车间里亮着灯,耳边传来的是机器的轰鸣的声音,更亲切的是楼前杂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草虫儿的叫声,还有风刮来时草叶子相互摩擦的沙沙的响声,是一片怎样的草呢?天太黑我不能看清,据白日的印象大概是芦苇一类,更不必说那些隐匿其中且自得其乐的虫儿们,我虽不能见,然而显然它们爱我呢,不时有几只飞过来,环绕着我的手臂,摩挲着我的小腿,我挥挥扇子,它们张张翅膀,算是彼此打了招呼,各自忙或者闲着去了。当然,其中不乏执着之辈,非要咬上两口方肯罢休。
可是,这夜里也有可怕的动静,莫名飞来的鸟,嘎嘎地叫上几声,又突然飞走了,怎么想都像聊斋志异的场景,魑魅魍魉要出来作祟。还有某一处突然窜出的猫科类动物,若是一下子走开便罢了,偏偏停在那里和你对峙,绿油油的眼珠子,那仿佛幻化得出人面来,看着你笑不出声,此刻周身的汗毛都竖起,下意识应该念南无阿弥陀佛才对,志怪一类小说总是讲因果的,一定是哪个贪嗔痴怨做了坏事,方有恶报,有现时的,不现时的更多。如此,我反倒是恐惧自己在这夜里的模样吓坏了周遭的同事,对于他们而言我才是妖魔吧,未可知。恐怕无害的妖魔甚至有益的妖魔也难容于这个世界,金华的聂小倩如此,西湖的白娘娘也是如此,同样,人们对于异己总是怀疑的,最好的结果也只有肃清而已。
罢了,本来好端端地坐着吹风,却心生了诸多怪力乱神,如此恐怖更甚于喧闹的街市,我向来是抗拒的,那灯光熄了吗?那些人们散去了吗?是不是此时正三三两两的走在回来的路上,我向来是抗拒?这抗拒却又是缘何而来呢?
正倚着墙想,旁边恰有只蝈蝈之类的虫儿也伏在钢架子上,这虫儿也在想麽?我望着,它却动了,从架子的一端爬到了另一端,遇到了阻碍,又爬了回来,如此反复。这虫儿究竟太拙,来来去去做甚,于是抬起手中的扇子,啪的一声向外侧拍去,它竟也顺势悠悠的飞起,终于得了解脱,消逝在茫茫的夜色里面,想必它不会怪我多情吧,只愿它不再飞回来,实在见不得,在我身边徘徊了。
夜色越来越浓,我走出了楼,望了望几处灯光,想了想,这竟然也成了我的习惯,虽未得见,习惯就好。




